刘显宗这一句话，使得林墨冷汗直冒。
自己昨天之所以踢了这株灵植好几脚，就是怕它的异常，会被刘显宗发现。
但他怎么都想不到，刘显宗对这些灵植的印象竟然这么深，哪怕只是一点点好转都能察觉出来。
“也没做什么，就是按照刘师兄你所说的，浇水除虫，再就是擦拭枝叶，顶多就是看有几株灵植没什么精神，稍微多留意了些，师弟一个新人，怕将这灵植弄死了，没敢多做什么。”
林墨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样子。
刘显宗点点头，显然也没有想太多，只是神情有些欢喜地教诲起来。
“灵植的长势向来是这样，莫名其妙地就蔫儿了，然后又莫名其妙地就好了。”
“咱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其他的，就看天命吧。”
还能这样？
出身农家的林墨没想到这些灵植生长竟然这样......随意，他有些庆幸自己的秘密没有暴露，心中更加警觉。
还好刘师兄没起疑心。
日后自己做事，一定要格外的小心谨慎。
刘显宗在灵田之内走了一圈，发现林墨照顾的十分到位，对这名新来的杂役弟子还是很满意的。
就是不知道这种仔细，能维持多长时间。
紧接着，他又想起林墨的现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小林，半个月之后就是宗门考核，你现在想走正常修行路子只怕没太大机会，不知有没有其他打算？”
修为不行，钱财来凑。
青云宗可以花一千灵石，直接买一个外门弟子名额。
要是没这么多灵石，也可以花一百，多买一年在山上修行的时间。
只可惜，林墨连这点也凑不齐。
换作之前，他显然要束手无策，但拥有宝贝葫芦的他，已经是今昔非比，闻言咧着嘴笑了笑说道：“刘师兄，我感觉我距离凝结灵气漩涡就差一步了，宗门考核前，我肯定能踏入练气境的。”
刘显宗直接席地而坐，好整以暇的招呼着林墨。
“其实正式弟子中，有很多人是直接进入外门的，这些人要不是天赋强大，就是花了好大的价钱。”
“总而言之，他们才是宗门真正的弟子，像咱们这些从杂役弟子升上去的，基本上还是做一些人家不想做的事，比如说看顾灵植。”
“我倒是觉得，杂役弟子没通过宗门考核，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坏事，最起码能凭借不俗的肉身下山去闯一片天地，可要是外门弟子被驱逐出门，那就惨了......”
外门弟子，连续两年的宗门贡献不足，会被废除修为。
明面上的意思，是防止这些人凭着一身修为在凡俗间行乱，但真正想法却无人知晓。
废除修为可是元气大伤之事，别说是跟杂役弟子一样做个凡俗武夫，怕是连手提肩扛都要费劲。
还真是吃人一样的世道。
刘显宗笑了笑，看不出什么情绪表情。
原来是这样吗？
林墨略有些惊讶。
他一直以为进了外门就万事大吉了，原来还有这么一遭？
修行之路，还真是步步维艰。
刘显宗同样是从杂役弟子升上来的，因此比较的宽容。
“既然你认为自己能通过考核，那通过后就申请做一名灵植夫吧，这样一来，就可以拥有一片自己的灵田，每年只需要上交固定数量的灵果或是灵谷就行了。”
“我就说这些，对了，下午有人来检查那株已经没救了的灵植，如果确实无用了，你待他登记后，将之捣碎了埋在地里。”
“哎，这灵植啊，就跟我们人是一样了，没用了，就只能当肥料。”
刘显宗说完了这么几句，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那株灵植，终于要被放弃了吗？
昨天林墨就盯上了角落里那一株焉头巴脑的矮小灵植，没想到还需要宗门来人确认？
流程一丝不苟，把所有资源都牢牢掌控在手，断绝了寻常弟子任何捞好处的机会。
最底层是一点出路都没有啊。
整天为了宗门贡献到处奔波，一年到头攒不下什么灵石，甚至还因此耽误了修行。
林墨摇摇头。
不过现在多想这些没什么用，他唯有勤勤恳恳地做着自己的事。
约摸着过了三个时辰，林墨直起身子，看着被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灵田，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突然，他猛地惊觉，却是看见一道身影脚踏长剑，只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来到了自己面前。
此人年纪不大，却浑身散发着骇人气息，一双眸子好似鹰鹫。
“喂，那株快要枯死的灵植，在哪里？”
声音嘶哑，似乎不含什么情感。
这是从内门里出来的弟子！
倒尿壶的活计虽说不那么光彩，但也算是能够接触不少大人物。
林墨曾经见过不少内门弟子，面前这青年似乎也有点儿脸熟。
“师兄，请随我来。”
当下他躬着身子，带领青年向将死那株灵植的方向走去。
这青年也不知修行了什么术法，看似是在行走，实际上双脚离地漂浮，看得林墨一阵羡慕。
青年伸出手，在那株已经泛黄的灵植身上抹了一把，随后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便驱剑直上半空，消失离去。
这就行了？
林墨有些摸不着头脑。
嘿，这些个大人物，都一副高高在上表情，不愿意说话。
更有可能的是他压根没有将林墨这个杂役弟子放在心上，自然没有说话的必要。
不多时，又有奔跑声传来。
是刘显宗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只有林墨一个人略带茫然地站在原地，登时停下脚步，略带失望的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
林墨点头，将自己所见的那名青年描述了一遍。
刘显宗闻言，惋惜的直拍大腿。
“哎，早知道是这一位亲自前来，我就不走了。”
据他所说，那位青年不仅仅是一名内门弟子，甚至还是一位水火木三系灵根的拥有者。
这可是天生炼丹师的苗子，师承宗门丹堂堂主，而今已经是一名预备炼丹师，即便放在整个宗门年轻一代也是排得上名号的。
“我若是能跟他说上几句话，请教一些修行上的问题，说不定就可更进一步了。”
刘显宗唉声怨气的，感叹了一会儿后，走上前，在腰间一个不起眼的小袋子上摸了一把。
他直接摸出了一颗翠绿种子，将那株已经被判处死刑的灵植连根拔起，而后小心翼翼将种子播种下。
“行了，这些天，得给这颗种子多浇些水，好生照看，我先走了。”

修士的天赋强大与否，并不仅仅在于灵根强度，同样也在于经络。
有些人经络强度高，关隘瓶颈少，即便灵根不济，修行速度也不会太慢。
只可惜这种人实在是太少。
天赋和经络强度，这两者通常是相辅相成，与生俱来。
五灵根的林墨，此刻面临的便是第一重关隘。
“奶奶的，这么快，听说其他五灵根的修士晋升炼气，灵气基本要运转三个周天才能遇到关隘，我这怎么才第二个周天就遇上了，难不成我的天赋......即便放在垃圾五灵根中也是最差的吗？”
林墨心中暗骂，但是心底那种不服输的劲头随之跳了出来，心一狠便裹挟着大量灵气冲了上去。
这其实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
林墨的肉身说到底还是肉体凡胎，撑不住这么强大的冲击，一个不小心就会冲毁经脉，落个残废的下场。
还好他的运气不错，更准确的说法是，他这几天喝下的灵泉水强化了他的经脉，十分顺利地冲过了关隘，势如破竹地运行了九周天，遇到了最难的一重关隘。
到了这个时候，林墨体内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换做旁人，这时候基本上可以宣布失败了。
但是林墨却早有准备，再次灌了一口灵泉，余力顿生，灵气嗷嗷叫着撞了上去。
咔咔！
一股剧痛随之而来。
是灵泉之中尚未被驯服的灵气过于狂野，有些不受控制，险些撕坏了经脉。
“坏了！”
林墨心中一突。
这道关隘实在是太厚，自己无法将其冲毁。
积攒的灵气还是太少了。
他下意识握着手中的葫芦，思绪飞快地旋转着。
虽然说现在的葫芦只能灌水，但是，自己可以将灵果揉碎了塞进去，凭借着其变废为宝的能力，说不定能够帮上自己。
这个想法有些天马行空，可眼下的林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想到这里，他有些费力地将两枚灵果揉碎，塞进小葫芦，借着小葫芦中剩下的灵泉混了混，稍微犹豫片刻，一口倒入了嘴里。
如果他的想法出了错误，那么，狂暴的灵气会毫不留情地将其已经受损的经络毁掉。
那时候，即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性命。
但林墨只有冒险一搏。
毕竟一旦冲击炼气失败，短期内是根本无法再来第二次的。
考核必然失败，自己也会被逐出宗门。
掺杂了灵果的灵泉水一入口中，狂暴灵气如期而至，扩大了他的伤口，传来更加剧烈的痛楚。
此时却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凭空而生，竟是使得林墨的伤势在快速好转着。
呲牙咧嘴的林墨，趁此机会再次冲向那道关隘，可算是撞开了一个缺口。
后来的灵气蜂拥而上，最终汇入到灵气漩涡之后，完成了第十次大周天。
轰隆。
一切都清静下来。
炼气，成了！
林墨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只觉得丹田部位还有些生疼，正是那最后一道关隘所在之处。
此刻，尽管还有鲜血从口中渗出，却盖不住他心中的狂喜。
三年苦修，可算是成了一名真正的修士。
“我还真是一个废柴啊，成个炼气都险些将自己弄死。”
要不是最后灵机一动，只怕自己根本无法成功。
林墨撇着嘴自嘲一番，攥紧了手中的宝贝葫芦。
若是没有它，自己是万万不可能成功的。
踏入炼气境，成了一名修士的林墨，就相当于自动通过了考核。
臆想到自己终究走上了修仙路，成了一位仙人，林墨不由嘿嘿傻笑起来。
“还剩下一枚灵果，卖掉后，说不定就够买一滴真正的灵泉水了。”
林墨颠了颠手中最后那枚火红色灵果，充满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畅想。
“等天亮了，就去一趟宗职殿，登记一下外门弟子身份。”
可算是不用再给别人倒尿壶了。
花了两个时辰稳固修为，等天色大亮后，林墨这才站起身，去找崔管事。
身为杂役院管事，崔管事自身的修为已经到了头，接下来的日子若是没什么意外，他就会一直待在这里，闲着没事欺负欺负杂役弟子，还是很顺心的。
“你小子不去收尿壶，来这里作甚？”
“现在没有足够人手顶你的位置，反正几天之后就是宗门考核，你若是成不了修士就只能离开，也不差这几天，就这么先干着吧。”
崔管事的态度不咸不淡的。
他以为林墨来找自己，还是为了找人顶他收尿壶的活计。
林墨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崔管事，我成修士了！”
终究是少年心性，脸上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
“哦？！”
崔管事有些惊讶，伸手抓住了林墨的手腕，略一感知后，发现其的确已经踏入了炼气境，脸上也有笑容浮现。
“的确是炼气一层。”
“没想到你小子运气不错，竟然还真通过了最后一次的考核，成了修士，啧啧，狗屎运。”
“今天来，是想成为外门弟子？”
“跟我走吧。”
三年的时间才炼气一层，也就跟这些杂役弟子比一比了。
若是没有什么大机缘，只怕这一辈子也晋升不了筑基，不会有什么大成就。
但好歹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崔管事作为杂役院管事，手下多出几个外门弟子，也是一番功绩，会受到宗门嘉奖。
当下他带着林墨离开，去找自己的叔叔，外门长老崔忠。
在路上的时候，遇到了好几个外门弟子，见林墨跟在崔管事身后，直接开口问道：“哎，那谁，怎么今天没来收尿壶？”
崔管事看了他们一眼，语气中听不出情绪。
“林墨不收尿壶了，他踏入了炼气境，从今天开始，就是一名外门弟子了。”

天地间有灵气在游走。
而有些钟秀之地受到天地青睐，灵气的浓度极高。
青云宗所坐落的白璟山，便是如此。
“宗门之中的灵气浓度比之家里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感受了一下身边的灵气浓度，林墨啧啧赞叹。
之前他听吃醉了酒的崔管事说起过，宗门之中那些地位极为尊贵的内门大老爷，所修行之地的灵气浓度，甚至可以达到聚气成雾的程度。
那得是怎样的一幅场景啊！
“刘师兄，水来了！”
换了一个竹桶重新打来了寒泉水的林墨，对着不远处一个体型样貌都在中等的年轻人躬身说道。
刘显宗抬起头看了一眼，露出笑容点点头：“顺着田垄慢慢浇一遍，小心点。”
他性子温和，即便是对杂役弟子也十分和气。
说到底，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几个人会闲着没事去故意讥讽杂役弟子。
更何况这些灵植的长势好坏，与这些杂役弟子是否上心也有关系，自然不会一上来就对新来的林墨呼来喝去。
“二虎得了机缘，成了外门弟子，我还担心这段时间没有人顶他的班，正好你就来了。”
“灵植不像是凡俗农田的庄稼，就算是农忙的时候也能偷闲，你要时时刻刻盯着它们，一旦发现有问题立马叫我过来。”
“若是表现得好，就算是给你一枚灵果也不是不行。”
刘显宗说完，便打着哈欠离开了。
还是那句话，修行资源有限。
因此即便是外门弟子，每年都会有宗门贡献分的要求，若是连着两年都不合格就会被废除修为加以清退，堪称残酷。
当灵植夫的贡献分不低，但是很耗功夫。
这些灵田，基本上都是杂役弟子在操弄，他们需要将更多的时间放到修行上去。
“刘师兄您尽管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干。”
林墨巴不得刘显宗赶紧走。
但是没想到刘显宗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身来说道：“宗门考核日子在即，你到现在都没有成为修士，这段时间你也要多将精力放在修行上才是。”
“多谢师兄提醒。”
从来没有一个正式弟子跟林墨说过这种话，虽然说刘显宗也多半是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但也让林墨心中一暖。
刘显宗不久就走了，只剩下林墨一个人，守着将近十亩大小的灵田。
他脸上不知不觉间有笑意出现，左右打量一番，看到没有人后，偷偷的将小葫芦取了出来，找了一株长势不佳的灵植，将其中灵泉顺着它的根茎倒下去了一点。
灵植精贵，每天都要以新鲜山泉水浇灌，时不时还得修士亲自出马，以术法给它们喂养灵气才能长势旺盛。
林墨做不到灵气离体，但他有葫芦在手，可比单纯用灵气滋养强得多了。
小半葫芦灵泉水倒下去后，那株几乎已被刘显宗放弃了的灵植，明显好了不少。
林墨一个激灵，赶紧在它根茎部位踢了几脚，压一压它的生机，不至于太过显眼。
灵植不像是庄稼，种植得密密麻麻的。
十来亩地，也就将将种上百颗类似茄子一般的灵作物。
若是慢慢好转，还能说是林墨伺候得精心。
可要是半天时间不到，一株病秧子突然长势良好，岂不就坏事了？
林墨现在手持宝贝葫芦，就好似稚童抱金于市，一旦被人发现，除了自己身死道陨之外，说不定自己的家人都要受到牵连。
“还是太莽撞了啊。”
暗自抹了一把汗，林墨心中这般想着。
自己现在身怀至宝，可以说在它的支持下，就算天赋差到不行，最起码也能将自己推到炼气巅峰程度吧。
届时自己可以去杂役院做个管事，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一场。
但是在那之前，必须尽可能的低调行事。
绝不能将宝贝葫芦的存在暴露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林墨还是懂的。
这几天里，又经过了一些研究，林墨发现，从小葫芦中倒出来的灵泉的灵气浓度，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快速降低。
约摸一个时辰左右，就会再次变成普通泉水。
另外，普通泉水灌入进去，差不多十二个时辰，蕴含的灵气浓度就会达到极限，不可能无限制的提升上去。
那么，若是以真正的灵泉水倒进去，十二时辰后，倒出来的又会是什么东西？
可惜，林墨现在还没弄到一滴真正的灵泉，只能先行将内心中的好奇心收起来，继续自己的“苟”道大业。
山头很大，人数却不多。
即便是不受待见的杂役弟子，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院。
林墨已盯上了一株离死不远的灵植，打算再过几天刘显宗彻底将其判处死刑后，就带回自己的小院种植。
在大量灵泉水的灌溉下，说不定就能起死回生。
届时，自己就有了一株属于自己的灵植。
到那时候，收了种子再种，种了再收种子，子子孙孙无穷尽，岂不是要发大财？
呃......当然也有可能会被人盯上。
然后杀人夺宝。
只是灵植不仅精贵，而且还珍贵，比一个杂役弟子的性命都重要，他是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获得一株长势良好的灵植的。
除了这株将死的灵植，还得再做其他打算。
浇水，除虫，擦拭枝叶......
将这些事情做完，已经是下午了。
林墨敲了敲略微发僵的脊背，有些惊喜地发现，自己的肉身似乎也比以往强壮了一点。
虽然提升的幅度小得可怜，但显然同样是小葫芦的功效。
“看来这些灵泉水，不仅能增长我的修为，甚至连我的肉身和灵根都能强壮，怪不得我感觉这几天吸收灵气的速度快了一些呢。”
仔细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林墨口中喃喃自语，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现出了他心中的欢喜。
天赋差，是林墨最大的痛点。
倘若灵泉水真能滋养灵根，那自己的未来，绝对会有更大的发展。
说不定，还能混个外门长老当当呢。
啧啧，那可不得了啊。
林墨想起自己去年除夕时候见过的那名外门长老，可真是大家伙儿所说的仙风道骨、神仙气度，一看就不是凡人。
一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
吸收炼化了当日的泉水灵气，林墨美美睡了一觉，转眼便是第二天。
他照例将正式弟子们的尿壶收走，面不改色地听着他们称呼自己为“夜壶童子”后，来到了灵植园。
第一时间，就去看往那株被自己踹了一脚的可怜灵植。
要是正常灵植，即便好好伺候着，一个不顺心都死给你看。
更别说是被踢了一脚了。
但是，在灵泉水的强大催生力量下，这株病秧子表现出了旺盛的生命力，瞧得在一旁检查的刘显宗都有些惊异。
“小林，昨天......你对这灵植做了什么？？”

出身农家的林墨很难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好比说要横推世间一切敌，亦或是要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什么的。
他之前最大的梦想，就是在宗门之中站稳脚跟，让家人享福，要是能一步步当个管事、长老什么的，过上美滋滋的小日子，那简直完美。
此时拥有着宝贝葫芦的林墨，的确有实现这种梦想的可能性，而且绝对不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他认识到，自己已经和其他人迥然不同，梦想要更远大，更有野心，归咎到底还是“实力”二字。
他需要强横的修为，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停止对自己的讥讽。
宗门考核如期而至，已经是一名外门弟子的林墨心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检测了一下修为便通过了。
成为外门弟子的第一年，是不收取宗门规定的贡献分的，为的就是让新上来的外门弟子们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道路。
刘显宗站在林墨面前，嘴角不停地抽搐着，最后还是将身份命牌递到宗职殿弟子的手中，看着他们从其中划走大量贡献分，心疼得浑身打哆嗦。
宗门考核还是这么热闹，有二愣子今天才知道去贿赂考官，却被执法堂当场抓获，废除了修为丢出山门。
还有不少被执法堂弟子钓鱼执法，灵石修为皆失的，亦或是被骗走了灵石，无奈之下只得咬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的。
当然了，考核一过，日子就安稳许多了。
“夜壶童子，话说，到现在都没有新的杂役弟子替补，要不照我说，还是你来干这活计如何，师兄我可以给你打赏，一年一块灵石，哈哈。”
李一波见林墨与刘显宗两人从宗职殿出来，晃晃悠悠地上前说道。
“自己有手有脚不会倒吗？宗门养你这等人物，就是作践人用的？”
林墨按惯例依旧装作听不见，但一旁的刘显宗今日显然心情不咋样，张嘴就骂。
李一波等人倒是不敢对刘显宗如何，被老好人刘显宗臭骂了个狗血淋头，一时间愣住了，悻悻的狼狈而去。
林墨冲着刘显宗笑了笑，笑着说道：“刘师兄，平时看你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居然也会骂人。”
刘显宗这才住了嘴，无可奈何的说道。
“我是庄稼汉出身，以往可没少听村里的婆娘骂街，只是大家都是同宗同门，因而也就客气了一些。”
“但要是有人招惹上来，那也莫怪我嘴上没个把门的......”
“其实吧刘师兄，随他们说就是了，小弟还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小弟眼下最挂心的，莫过于提升自己的修为。”
林墨并不想理会这些人。
就如他所说，没有实力自保之前，他一定得苟下去。
反正被人家说几句也不痛不痒，等以后修为上去，这个仇再连本带利报回来即可。
犯不着气坏了自己。
搁在以往，刘显宗也不至于反应如此激烈，实在是今日，交宗门贡献割了肉不说，心情不爽得很。
“你说的也对，退一步海阔天空，忍一时风平浪静，走，师兄带你去见见世面。”
见林墨似乎并没有心情不佳，刘显宗也是恢复了常态，揽着他向着一处偏远之地而去。
未经人事的林墨，一开始还寻思刘显宗是不是要带他去那些传说中的花街柳巷溜达一圈，心中还有些羞涩。
走着走着，逐渐出了宗门范围，人迹渐渐稀少。
大约小半个时辰，直到进入一座隐蔽山谷之后，人又突然多了起来。
只是这些人，看上去都有些鬼鬼祟祟，甚至还有几个带着面具，一副不干好事的模样。
只有少数几人显露出真实面容，大摇大摆地行走着。
“师弟，你之前来过？”
刘显宗看着用袍袖遮挡自己面部的林墨问道。
笑话，我堂堂正人君子，怎么可能来......哪有钱来这种地方啊。
一心想要开荤的林墨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猜错了地方，摇摇头小声说道：“我看其他人都是这样，就跟着学了。”
“师兄，你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这可就是明知故问了。
刘显宗有些得意。
“黑市！”
黑市？！
不是青楼吗？
林墨的表情有些呆滞，随即便是一阵赧然。
敢情是自己想错了。
得亏在路上没有多说，这要是被刘师兄知道了自己的真实想法，指不定能笑话自己多长时间呢。
刘显宗也忙着遮蔽自己的面容，没有注意到林墨的表情，自顾自地说道：“宗门之中兑换修行资源所需的贡献分太高，很多人就暗中交易，渐渐地就形成了这么一个黑市。”
“这黑市也就成了大家心知肚明的交易场所，但是依旧遮面出现，也算是尊重一下黑市这个名头了。”
黑市的出现，必然会影响到宗门的利益。
但是法不责众，而且宗门也得顾及弟子们的需求，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做的不是太过火，高层也懒得过问。
况且黑市的很多商人背后都有着宗门的影子，也不少赚。
“你想买什么，或者是想卖什么，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但是也要小心被人骗了。”
“像你这种年纪尚小，修为不高，背景也不深的弟子，在他们眼中跟肥羊无异。”
刘显宗这番话，林墨十分认可。
“我就想买点灵泉水尝尝滋味。”
林墨小声说道。
刘显宗闻言，伸出手指不着痕迹地点了点不远处一个全身都笼罩在一件黑袍的人。
这人支着一张椅子，坐在一杆写着“买卖”两字的旗帜下面，跟其他摆地摊的商户比起来有些不着调，却占据着最好的位置，一看就知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
“这个人自打出现，手里的东西就没有假的，据说连那些内门弟子也有不少从他这里买东西，而且价格也比较公道，等你攒够了钱，自己来就行了。”
“咱们这一次过来，就是领着你认认门。”
刘显宗一边走着，一边给林墨讲解着黑市之中的讲究。
林墨则是对那黑袍人有些感兴趣，时不时地看他一眼。
等他再一次抬头的时候，恰巧和一双闪烁着淡蓝色光芒的眸子对上。
黑袍人似乎是对着林墨笑了笑，随后又低下头，跟面前弟子交流着什么。

日光晨曦在青云崖岸微微亮起。
青云宗的山门在晨雾中若隐若现，林墨紧了紧背上包袱，回头望了一眼这个他待了三年的地方。
山门前的青石板上还留着他今早洒扫的水渍，在朝阳下泛着微光。
远处传来晨钟阵阵声响，那是内门弟子早课的信号，却与他这个杂役弟子无关。
“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损的布料。
这是他在宗门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衣裳，虽然已经洗得发白，但总好过平日里那身满是补丁的杂役服。
山路蜿蜒，林墨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三年了，他终于盼来了这次探亲假，这可是他在执事面前求了好几次，花了十三块下品灵石才求来的。
想起那些熟悉的面孔，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只是这笑容很快又黯淡下来。
自己该如何向父母解释，在宗门修行三年，一无所成，还是个最低等的杂役弟子？
几十里山路行程。
林墨终是在日落西山前，远远看到了村口那棵老槐树，三年时光老槐树又枯了不少，枯枝烂叶早已开不出花来了。
“人还是那个人，梦还是那个梦，变幻了身前世界，翻转了袖中乾坤。”
林墨只觉得有些陌生。
树下似乎聚集着不少人，隐约还能听到锣鼓声。
林墨愣了一下，随即加快脚步。
“啊，是墨哥儿回来啦！”
不知谁喊了一声，锣鼓声顿时更响了，林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群村民团团围住，阵阵嘘寒问暖的关怀充斥在林墨耳间。
“瞧瞧，咱们村的仙徒儿回来了！”
拄着拐杖的村长捋着胡子笑道，他颤颤走上前上下打量林墨两眼：“这一身气度已然非凡，果然和咱们这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啊。”
仙徒......
林墨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点什么。
他看到人群后面，父母正踮着脚朝这边张望，三年不见，父亲的双鬓已经斑白，母亲的背也佝偻了些。
二老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让林墨心里一阵酸楚。
“爹，娘，不孝子回来看你们了。”
挤过人群，他跪在二老面前，砰砰磕了两个响头。
母亲的手颤抖着抚上他的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父亲的声音也有些哽咽，“快起来，让爹好好看看。”
林父颤颤巍巍的将林墨搀扶起，见林墨已然俊朗不少，身形也挺拔了许多，眼中不自觉更是自豪了几分。
老林家苦了几代，终是出了一位‘麒麟子’。
上山拜宗，求仙寻道，怎的不令他骄傲自豪。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哥！”
他心中蓦然一动，立刻转身看去，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林小荷，他的亲妹妹。
三年不见，她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而那双眼睛里的神采，仍旧和儿时一样纯净。
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新做的淡绿色襦裙，发间别着一朵小小的野花。
“小荷。”
林小荷生性活泼，三年不见的哥哥今日回家，自是难掩心中激动，跑上前来挂在林墨身上不撒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都是些乡间琐事，却使林墨在山门之中夜晚难眠魂牵梦绕。
“墨哥儿，你在宗门内过的咋样？”
“我听人说，青云宗可是方圆数百里最厉害的仙门呢！是不是那些修行者......真的能排山倒海，飞天遁地？”
一位村民挤过人群，好奇问道。
林墨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想起昨天还在给内外门弟子倒夜壶，被他们戏称为“夜壶童子”。
那些刺耳的嘲笑声仿佛又在耳边响起：“就你这五行废灵根的资质，一辈子也就是个倒夜壶的命！”
至于村人所说的排山倒海，飞天遁地，他所知宗门内，的确有师兄师长等人修习了那些高等功法，能够做到。
但自己却不曾见过。
毕竟身为杂役，没有踏入炼气境，周身并无灵气，练的也都是些凡俗功法，除了强身健体以便更好的做苦役外，别无他用了。
“墨哥儿，快给我们讲讲仙门里的事吧！”
村民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着。
林墨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苦涩，开始编造一些美好的故事。
他说自己正在学习御剑术，虽然还不太熟练；说宗门里的师兄们都很照顾他，经常指点他修炼；说自己已经能够感受到天地灵气，很快就能正式踏入修仙之路......
每说一句谎话，心就沉一分。
但看着父母骄傲的眼神，看着小荷崇拜的目光，看着村民们羡慕的神情，林墨......只能继续编织这个美丽的谎言。
直至夜幕降临，林家土院中听故事的村民们才陆续离开，热闹的槐草村也渐渐安静下来。
林墨躺在儿时床榻上，却辗转难眠，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村民们的话。
“墨哥儿在青云宗一定很受重视吧？”
“将来成了仙人，可别忘了咱们村啊！”
“墨哥儿有这么大的出息，真让人羡慕......”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推开房门。
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父母房间传来均匀的鼾声，他松了口气，悄悄往后山走去。
后山的草木依旧，只是比记忆中茂密了许多。
林墨沿着熟悉的小径往上走，不知不觉来到了儿时常玩的一处山洞前，这里是他和小荷的秘密基地，他们在这里捉迷藏，采野果，看星星。
记得有一次，小荷在这里摔了一跤，他背着她下山，她在他背上咯咯地笑，说以后哥哥要是也跌倒了，自己也要这样背着哥哥。
月光透过树梢，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印在一张小脸上，映出了一双闪亮的眸子。
“小荷，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里作甚？”
林小荷见林墨发现了自己，呲着牙嘿嘿笑了笑走上前来，坐在林墨面前，欲言又止。
“哥，你在山上，是不是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啊。”
自打林小荷记事的时候，就是哥哥带着自己，对于林墨极为熟悉，即便是三年没见，也能从林墨的眼中看出，他在山上的日子或许并非他所说的那样美好。
林墨也不想将宗门之中的腌臜事说给她听，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人人都说修仙好，却不知修士间的相互倾轧，比之凡俗王朝更甚啊......”
“走了走了，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