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八百年来,没有人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变成了一只不老不死不灭的妖怪,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长生,还不过来快拜见三清真人。”
无人应答。
凌霄又喊了一嗓子,依旧一片寂静。
长生一向听话,只要听到她喊一声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她的身边,今儿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突然回到深山老林里,所以释放天性忘乎所以了?
凌霄叹了口气,“果然,狼性难移啊,早知道就不带着他了,真麻烦。”
虽然嘴上埋怨,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出门去找。
这片林子从前也算得上是景色秀丽,而今时过境迁已然成了一片静谧幽深的原始森林。
这家伙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了,这要是在林子里走丢了可不得了。
正当凌霄纠结该从何找起的时候,突然林子里传来一声狼嚎。
“长生?”
凌霄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初识长生时便是这嘹亮的狼嚎声吸引了她。
约摸一百年前,凌霄四处游历时途径陇城,正赶上大地震,长生就是那个时候捡到的。
当时长生断了尾巴,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整条狼枯瘦如柴,唯有狼嚎声十分响亮。
凌霄见他可怜却意志坚定,不禁想起了自己被逐出三清观后食不果腹、凄惨度日的模样。
于是她大发善心收留了他,不仅将他喂养的结结实实,还无意中助他修炼出了人形。
也正因走了捷径,所以长生骨子里还保留着最原始的狼性。
“长生!长生!”
凌霄边走边喊,希望长生听见能自觉地回来,否则让她找到他必得狠很饿他两三顿才行。
不过这片林子虽然样貌大变,但凌霄依然记得沿着碎石路一直走有一条小河。
这得归功于她从小惊人的食量,两三岁便赶得上一个十六七岁孩子的饭量了。
也因为她吃得多还长不胖,常常被其他师兄和香客指责浪费粮食。
为了不让师父难堪,她就时常溜出三清观去河里摸鱼烤来吃。
也不知道那条河还在不在。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凌霄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直在原地打圈转。
周围的雾气不知从何时开始越来越浓厚,空气中隐隐弥漫着一股动植物腐烂后混着泥土的酸臭味。
“好呀,我这条烂命居然也值得用着这么大的阵仗。”凌霄自嘲地口气中夹杂着一丝莫名的兴奋。
从帝王掌权到战火纷飞,从革命变迁再到如今的盛世华夏,她这条小命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惦记过了。
准确来说,惦记她小命的根本不能称之为“人”。
“阁下想要我的命直接来取就是了,偷偷摸摸抓走我那弱不禁风的小狼引我至此,实在是无耻。”
凌霄索性摊牌了,手脚麻利地从身后的木质剑鞘里拔出了一把油光发亮的桃木剑扔在地上。
“不过呢,本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胸襟宽广,只要阁下放我家小狼一条生路,我这条小命任你来拿。”
这时,林中狂风大作。
浓雾散去,茂密的树后竟露出一只体型硕大像老鼠一样的怪物。
那老鼠的体型比大象还粗一圈,黑青色的毛被舔的油光水滑,害怕老鼠的人若是瞧见了必得吓昏过去。
“呕~”凌霄倒不怕老鼠,就是这身气味儿和样子实在令人倒胃口。
“咳咳,我家小狼呢,赶紧还给我!”
老鼠冲着凌霄龇了龇锋利的獠牙,然后从身后叼起了一条已经不省人事的狼甩到凌霄面前。
“长生!”
凌霄想过去看一看长生的情况,突然就被那老鼠扑倒在地。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后背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碎石路上。
“喂!我还没喊开始呢,你有没有契约精神啊!”
凌霄顾不上后背的疼痛,一个侧身便从老鼠充满酸臭味的咯吱窝下钻了出来。
虽然造型有些狼狈,但总比被老鼠吃了好。
那老鼠意识到被戏耍,瞬间恼羞成怒,后腿一登又朝凌霄扑来。
而此时凌霄不慌不忙,淡定地从包里抽出一张符纸随手一抛。
符纸立马化作一团绿焰飞进了老鼠的巨口中。
老鼠突然向后一仰,重重倒在地上。
烈火灼心的疼痛让老鼠翻来覆去,锋利的爪子不停地挠着胸口,不一会儿就挠得血肉模糊。
“一只两三百年道行的甘口鼠罢了,还以为有多厉害呢。不过能长这么大一只,想来没少祸害百姓,就该让你活活疼死才是。”
凌霄拍了拍手,从地上捡起桃木剑吹了吹。
“算啦,谁让我天性良善呢,今日送你一程也算帮你了却一生罪孽了。”
说罢,凌霄一副正义慷慨的模样,在桃木剑上画了个降妖符后便狠很刺向甘口鼠的头骨。
谁料那桃木剑触碰到甘口鼠的瞬间金光乍现,强劲的反噬之力竟然将凌霄连人带剑弹飞了出去。
“不是吧!偏偏这个时候失灵?”
凌霄懊恼地扶着腰站起来。
原本痛苦挣扎的甘口鼠忽然张开一嘴獠牙蜷缩着啃起自己的身体。
坚硬的毛发连同皮肉混着鲜红的血被一块块撕咬下来,就连凌霄一时间都被吓到了。
她炼制的符纸威力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况且这甘口鼠看着不像是被符纸灼心后痛不欲生才撕咬自己的,倒像是......
“糟了!”
凌霄暗道一声不好,这甘口鼠是自知大限将至,想把肚子里的幼崽强行剖出来。
这种濒死产子的现象在生物之中并不罕见。
只是修道之人从不杀初生生灵,只因天地万物皆有慈悲之心。
凌霄举起的桃木剑缓缓放下,原来刚才不是她的术法失灵,而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甘口鼠直至精疲力尽血肉模糊才停下。
它叼起巴掌大的幼崽放在树下,尽管下半身已成了一堆碎肉,却还是拼命地趴向凌霄。
那双绿森森的眼睛盯着凌霄,似乎是在恳求她留自己孩子一命。
“不过是一只修炼两三百年的妖兽,能长到如此体型必是作恶多端,我今日可以不杀你的孩子,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凌霄双眸微动,隐约藏着几分怜悯。
几分钟后,林中的碎石路规则地摆成了阵法。
甘口鼠衔着幼崽趴在阵法中间。
只见凌霄拿出一枚铜钱在手心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顿时流出。
她以血手握桃木剑指天,口中念诀后将那枚铜钱抛向甘口鼠的上方。
忽然,天空中一声惊雷。
一道闪电直劈向甘口鼠,就在闪电承接到铜钱时,数道电闪雷鸣延伸向阵法的八个方位,瞬间形成了一张巨网。
“时辰已到,天雷收妖!”
话音刚落,甘口鼠便被巨网笼罩。
一阵噼里啪啦的电闪火花后巨网消散,阵法中只留下了一只长得较大一些的甘口鼠幼崽和那枚铜钱。
凌霄将桃木剑递给长生,踢乱阵法后走上前捡起了地上的铜钱。
被天雷击中的铜钱此刻变得脆弱不敢,轻轻一捻就化作了齑粉落在幼崽身上。
“你母亲犯下的罪孽已报,此后你便只是一只普通的甘口鼠再无修炼的可能,今日留你一命,望你日后自珍自重。”
凌霄不知道她的这些话幼崽能不能听懂,至少她自己认为这件事做得还算圆满。
返程路上,长生被甘口鼠的口水弄得浑身发痒,健硕白皙的肌肤被抓痒抓得泛红。
他本就穿着单薄,一抓痒便将胸前的肌肉暴露无遗。
“长生,别再抓了!”
凌霄扯了扯他的衣服,小声警告:“对面的小姑娘都被你吓着了。”
长生闻言疑惑地看向对面坐在下铺的两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车厢里空间局促,两个女孩对上长生的目光立马双颊通红,齐齐地别过头看向窗户外。
“他看过来了,都怪你看得太直勾勾了!”
其中一个女孩低声嗔怪,娇羞扭捏地拉了拉另一个靠窗女孩的衣袖。
“不好意思啊,我弟弟水土不服有点过敏,要是吓到你们请多见谅。”
凌霄见两个女孩眼神躲闪,还以为是被长生给吓到了。
毕竟长生这家伙虽化了人形,但骨子里还是野性难改。
“原来是姐弟呀,我们还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
靠窗的女孩突然激动地往前坐了坐。
“你们是来这边旅游的吗?准备在哪里下车呀。”
“我和我弟弟是回来祭祖的,你们呢?”
凌霄瞧着这两个小姑娘的穿着打扮像是大学生的样子,眼神里也充满了没被世俗污染过的清澈。
不过从刚才一上车时凌霄就发现她们二人似是乌气盖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跟上了。
昨日在林中给甘口鼠引雷已经耗费了凌霄不少功力。
好在跟着这两个小姑娘的东西道行不深,一会儿找个机会给她们塞两张符纸防身即可。
“我们俩是来这边旅游的,打算坐着绿皮火车一路向北,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一直说话的女孩满脸青春洋溢,时不时还偷偷看长生两眼。
“这样啊,那有机会路过可以去我的酒馆坐坐,你们第一次来的话我请客。”凌霄说话间掏出两张名片分别递给了她们。
“真的吗?姐姐不仅长得好看还这么热情,谢谢姐姐,我们有机会一定去。”
这名片看上去平平无奇,实则内藏玄机。
有了名片防身,想必跟着她们的东西也不敢轻举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