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虞戈李珏的现代都市小说《建安秘史虞戈李珏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胡叶落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在安南边塞,两位统领就是土皇帝,更何况刀疤脸又是出了名的一尊瘟神。虞戈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大人物,能让刀疤脸如此卖足面子。塞外罡风四五道,风声凛冽,打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的疼。刀疤脸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上百号士兵便只能陪着受罪。虞戈冻得脸颊生疼,两边各自挂着一坨高原红,却不敢伸手去揉。不得不吐槽,边塞的军备对保暖这一块很不重视。所幸,一盏茶的功夫后,刀疤脸要等的人终于来了。只见城门内缓缓驶出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名头戴毡帽的少年,车前只有一匹健硕黑马,两旁分布三名随从。四人全都腰佩马刀,皆是清一色的少年郎。不过,只要仔细打量几眼便能发现,这四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相貌,都不是武朝的人。武朝疆土辽阔,光是地区就分关中、关东,甚至是淮南和漠...
塞外罡风四五道,风声凛冽,打在脸上宛若刀割一般的疼。刀疤脸要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上百号士兵便只能陪着受罪。
虞戈冻得脸颊生疼,两边各自挂着一坨高原红,却不敢伸手去揉。不得不吐槽,边塞的军备对保暖这一块很不重视。
所幸,一盏茶的功夫后,刀疤脸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只见城门内缓缓驶出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一名头戴毡帽的少年,车前只有一匹健硕黑马,两旁分布三名随从。四人全都腰佩马刀,皆是清一色的少年郎。
不过,只要仔细打量几眼便能发现,这四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相貌,都不是武朝的人。
武朝疆土辽阔,光是地区就分关中、关东,甚至是淮南和漠北等共计十三个区域。武朝虽然人口分布区域多,但人们的相貌都大致相同。
这四人肤色偏白,鼻梁稍高,明显是回纥人的面部特征。张二狗说过,今日共有灵虚山六人回国,也就是说,马车还有两个人。
马车驶出城门,驾车少年一抖手中马鞭,那匹黑马便乖巧的停在原地。少年扫了眼四周,随后嘴角一敛,伸手拉低帽檐。
武朝与回纥始终是异邦关系,驾车少年对武朝人有偏见实属正常。
“青阳道长,我们可以启程了。”刀疤脸终于开了尊口,似乎他说话向来简单明了直奔主题,没有任何阿谀奉承。
“劳驾将军。”车内传来一道女声,其声音温煦,应该是位处事不惊的中年女子。
早就听张二狗普及过八卦,这些从灵虚山来武朝南派行走切磋的回纥人都挺讲究,知道入乡随俗便起了个中原法号。
按回纥人那边的称呼,这青阳道人至少也是个萨满级别的人物。
“启程!”刀疤脸驱马走在最前面,百名士兵分成两拨人护在灵虚山一行人前后,整个过程井然有序,没有出任何岔子。
队伍开拔不久,虞戈回头看了一眼,无意间瞥见有一只纤纤细手撩起马车的窗帘,一双颇为灵动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窗外的一切。
双瞳剪水,顾盼生辉,肯定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子,同时也是灵虚山一行人中的最后一位。
没过多久,行军队伍便途径了两处前哨站,随后,队伍最前方的两名旗手打出红白两面旗子,正式踏出国界,向回纥国境内出发。
这也是虞戈第一次踏出武朝国界,脚下是武朝与回纥的边界线,也就是中立的无归属地区。
除了正中间人工开造的官路外,放眼望去两边都是荒芜的山地,到处都是参差不齐的沟壑,几乎没有任何植被。
如此寸草不生之地用来做国界可谓是浑然天成,老兵们都称这里为乱石岗。
虞戈总是不间断的抬头观望,这种峡谷地形尤其危险,一但上面有人丢个石头,地下的人那就是砧板上的肥肉,只能站着挨刀子。
张二狗也特意嘱咐过他,万一途径此处出了事,不想脑袋被砸的稀巴烂,就赶紧在两旁的峭壁上找个向内凹陷的地儿躲好。
不过直到队伍通过了乱石岗,也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着实让虞戈松了口气。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打在队伍最前方的两面红白旗子,分别代表武朝和回纥,相当于是提前打过招呼:这是两国邦交,不要误伤。
有了这两面旗子,即便回纥人再怎么不老实也得看自家人几分薄面,起码不会在明面上作妖。
走出乱石岗之后,队伍正式踏进回纥国境内,周边总算多了些植被覆盖,温度也明显回升不少。只是头顶依旧笼罩着几分阴霾,让人始终无法窥探天空的真正模样。
行至此时,周围豁然开朗,除了远处隐约可见模糊轮廓的重山叠岭之外,最让人震撼的莫过视野尽头,有一座险峰拔地而起直插云霄,光是远远看去根本无法估测山峰的真实高度。
那便是灵虚山,回纥七大部族中最为古老民族的发源地,放在今天相当于回纥国的国教,是回纥国内培养修行者的重要圣地。
虽然眼下能看到那座山峰,但实际上想要走到山峰脚下还需要很长一段路,涉及回纥国国事,外国人自然是不能入内的。
安南的百人护送队,需要前往回纥国指定的地点,然后由对方派人进行交接,任务就算完成了。
行至晌午时分,走了一上午的脚程,队伍早已是人疲马乏,恰好走到了一处湖泊附近,刀疤脸便下令让部队驻扎在湖边休息。
一听说终于可以休息,士兵们再也绷不住架子,三三两两结伴在湖边找地方坐下补充粮食,一些马匹也需要补充草料。
张二狗早就提醒过虞戈,尽量远离刀疤脸,但此时虞戈身为扈从,还是决定去给刀疤脸的坐骑喂点精饲料补充体力,毕竟宝马良驹异常娇贵需要特别照顾。
然而虞戈只找到了刀疤脸的坐骑,却唯独不见刀疤脸,前者也没当回事,认为可能是对方找地方休息去了。
虞戈牵着马来到湖边,给马匹补充精饲料与水分后,便放它在湖边散步吃点嫩草。趁着这会功夫,虞戈连忙在湖边洗了把脸,将这一路走来堆在脸上的风尘淘洗干净。
随后简单的吃了点随军的干饼,虞戈把马拴在树边,整个人靠在大树下,双手抱头眯了会眼睛。
已经是六月份了,料想永安那边正是酷暑炎热的夏天,也不知小九怎样了,有没有吃到她最喜欢的西瓜冰饮?
阵阵吆喝声打断了虞戈的思绪,原来是午休结束了,士兵们正在招呼同胞拔营启程。
虞戈徐徐睁开双眼,看着盘踞在上空的阴霾,叹气道:“应该是吃不到的,毕竟这是虞氏独门秘制啊…”
此时此刻,他格外想念那个与他相隔了万水千山,让他朝朝暮暮心中牵挂的人。
如果有可能,虞戈恨不得展开双手化为羽翼,乘风之上冲破这头顶的阴霾,看一看它背后的天空与永安相比,究竟哪个更美一些。
不过答案他早已心知肚明,即便所经之处是人人向往、称赞的仙境,但在虞戈眼中,那也不及陪伴在小九身边的半刻光阴。
起身伸了个懒腰,解开栓绳,虞戈牵着马匹准备往回走,却在无意间瞅见不远处的湖畔边蹲着一抹倩影。
光看打扮和身材,肯定不是五大三粗的军人,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跑到他附近的。
对方有极大可能是本地的回纥人,毕竟他们已经进入了回纥国境内,碰见一两个回纥民众也不足为奇。
见对方穿着束身黑袍,虞戈牵马上前,想要确认一下对方的身份,奈何身后的马儿突然顿住,蹄子反复践踏地面,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他连忙伸手轻抚马面,在一转头,那蹲在湖畔边的倩影正转过身看向自己。恰好此时有一道清风拂过,颇为俏皮的掀开了那人的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白净的脸,与一头乌黑秀发。
注意到那双颇为灵动的明眸,虞戈想起刚出安南边塞时,那只撩起了马车窗帘的手。她是灵虚山的人,也是坐在马车里的第二个人。
“呃,我们启程了!”虞戈一拍脑袋,两指并拢,比划了一个走的手势:“你能听懂吗?我们…要走了…”
回纥人也有自己的语言,只是虞戈显然是忘记了,灵虚山一行人在武朝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连一句汉语都不会呢?
少女歪了歪脑袋,小嘴微张刚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听见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二人齐刷刷扭头看去,正巧瞅见有一武朝士兵步伐踉跄的走出湖边树林,一头扎进了湖畔,在他身后插着一根羽箭。
敌袭!
随着第一个士兵惨死,湖边的树林中突然射出大量羽箭,箭矢破空而来,尖锐的声音宛若催命的死神,让人汗毛炸立。
“危险!”
虞戈本能冲到少女身旁,一把将少女扑倒在地,只听哆的一声,少女原来站立的位置上多了一根斜插在地的羽箭。
“好险…”虞戈瞥了一眼身后的羽箭,突然感觉胸前被什么东西戳了戳,低头一看,原来是被自己扑倒在地的少女。
他方才意识到此举颇为不雅,火速站起身来,脸色红润如被火熏过一般。虞戈又朝着少女伸手,后者愣了一下,但还是借虞戈的手站起身。
来不及过多解释,虞戈连忙蹲下身子示意少女踩着他的手上马。
早就听张二狗说过,回纥人弓马娴熟,在进攻之前会以羽箭消耗敌人,往往在箭雨过后,成群的马队会让他们的敌人为之绝望。
虞戈刚刚照顾少女上马坐好,便听远处传来一阵尖锐又悠长的哨声,紧接着,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动着,马蹄的轰鸣声愈演愈烈。
突然杀出的回纥人马队,让武朝士兵不知错所,敌人的马刀很快便冲散了仓惶集结的武朝军队。
虞戈注意到,已经有回纥人骑马向这里赶来,他来不及思考刀疤脸去了哪里,纵身上马抱住少女,握住了缰绳。
翻身上马之后,虞戈这才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问题:他不会骑马!
不远处的回纥人骑手已经发现了他们,并朝着这里赶来。虞戈连忙两腿夹紧马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可无论虞戈怎么鼓动,这马儿就是不肯动弹。
被虞戈抱住的少女悄悄抬头扫了一眼,见到对方的窘态后,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
少女伸手拍了拍马儿的脖子,胯下的马儿便突然迈开蹄子,虞戈猝不及防向后倒去,本能的抱紧了少女。
险些闹出笑话,不过这马儿总算是跑起来了,虞戈稳住身子,腾出一只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回头看去,只见武朝士兵已经被回纥人的马队杀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而那黑色马车上的驾车少年正手持马刀将一名敌人砍翻在地,其他三名随从也死死的护在马车周围。
奈何敌人实在太多,即便四名少年身手再好也逐渐感到压力。
就在这时,黑色车驾突然炸开,有一青衣道人凌空跃起。她手持一柄细剑,人尚在空中,却已有三道青色剑气落地。
三道剑气落地后,立马掀起道道气浪,周围数十名回纥骑手躲闪不及,被恐怖的气浪淹没。
虞戈看的真切,这青衣道人应该就是刀疤脸说的“青阳真人”,对方修为不俗,实力更是恐怖如斯,杀人就如割草一般。
他想控制马儿奔向青阳真人的方向,奈何马儿不受他控制,一股脑儿的向前狂奔,而身后也有三名回纥骑手紧追不舍。
误以为坐骑失控的虞戈,此时除了后悔和害怕之外,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灵虚山一行人也是回纥人啊,为什么回纥骑手会袭击他们,双方还大打出手?
但既然回纥人连自家修行者都不放过,那虞戈只能肩负起保护眼前少女的重担。他硬着头皮紧握缰绳,任由马儿将他二人带进一片树林中。
幸亏这匹马是良驹,又被虞戈照顾的很好体力非常充足,所以身后的三名回纥骑手不但没有追上二人,反而越追越远。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马背上的少女灵机一动,两腿突然夹紧,马儿就跟收到了命令的士兵似的猛地停住。
马背上的虞戈来不及反应,抱着少女一同向前飞了出去。在即将落地时,少女突然反手抱住虞戈,腰间发力裹携着虞戈一起钻进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失去了主人的战马,在停顿片刻后,又继续朝着前方狂奔。
混乱中,虞戈本能的翻过身,却突然感觉身下触感格外柔软,低头一看,又是那名少女。
本着男女授说不亲的思想,虞戈本能的想要起身道歉,却被少女一手拽住身子,另一只手则堵住了他的嘴巴。
这双手既柔软细腻,又如玉般冰清润泽…
少女面色一红,强忍着羞涩,轻声说:“不要动,有追兵!”
虞戈身子一僵,哪里还敢动弹,眼睛直勾勾的透过灌木丛看向后方。不过多时,便有三名回纥骑手从此处经过。
刀光乍现时,虞戈及时收回手并退了两步,与阿萨保持安全距离。他明白阿萨这一刀并没有动真格,只是一种警示。
“阿萨!”卓姆回头看见这一幕,立马又用回纥语训斥了对方几句,然后颇为关心的跑到虞戈面前,问:“你没事吧?”
“没事。”虞戈摇了摇头,对阿萨那充满敌视的目光心有余悸,“是我唐突了,不应该贸然冲过来,毕竟你是灵虚山圣女候选。”
卓姆一愣,旋即吐了吐舌头:“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你没问嘛…
对了,谁这么大嘴巴,告诉你的!”
虞戈面色一正,伸手摁住卓姆的肩膀,一旁的阿萨见到这一幕,手中的弯刀微微一颤,吓得虞戈连忙松开手。
卓姆扭头朝着阿萨吼了一声,虞戈连忙摆手:“怪我怪我,我太无礼了。”
“你不一样!”卓姆垂下头,面色闪过一丝绯红,“我允许你碰我肩膀!还有脑袋!”
虞戈并没有注意到卓姆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提醒对方一句:“是胖头告诉我的,他是安南边塞的两位统领之一。”
不等卓姆说话,虞戈面色一紧,小声道:“还记得那个在前哨站伪装成武朝士兵,意图偷袭我们的独眼龙吗?”
卓姆点了点头,虞戈刚想继续往下说,又抬头瞥了一眼阿萨,面露难色。前者知道虞戈可能有大事要对她说,此时肯定是顾忌到身边还有第三个人。
她连忙拍了拍阿萨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说:“没事,他是自己人,而且,他也听不懂汉语。”
虞戈又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卓姆:“他是胖头的部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事情败露了,他便被胖头杀人灭口了。
他死的时候我就附近,亲眼所听,亲眼所见。”
卓姆听后,一双稚嫩的柳叶眉微微皱起,背着手走了两步,说:“那个坏蛋一定跟回纥境内的偷袭有关,或者说他知道护送我们的武朝军队会在回纥国境内遇袭…
不然的话,他不会张口就说出我们俩是从回纥国境内一路跑回来的。”
“嗯。”虞戈点头同意。
“他背后的主人是武朝戍边营的统领之一,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捣鬼…”卓姆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问道:“戍边营有两名统领,既然其中一个做了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那另外一个呢?”
卓姆说的是刀疤脸,虞戈刚想说刀疤脸也有嫌疑,却突然语塞,因为他转念一想,又发现了一处关键线索。
他记得,自己去找刀疤脸的时候,对方受了很严重的伤,以至于都不敢动用真元来杀自己。
刀疤脸在那场突袭发生之前便丢下坐骑消失了,事后自己回到安南边塞,还受了很严重的伤…
那间小屋内,烛火照亮房间后,虞戈早就注意到刀疤脸脖颈上的恐怖伤口,应该是被薄如蝉翼的利器所伤。
最后,联想青衣道人手中的那柄剑…
虞戈忽然惊出一身冷汗,莫非,刀疤脸消失就是为了伺机偷袭青衣道人!奈何一击不成反而被对方的剑气所伤,最后败逃安南边塞?
一切俱是有根有据,虞戈推理出这一种可能后,便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反驳自己。
要告诉卓姆吗?
她是灵虚山圣女候选,生命不会轻易遭到威胁,如果她得知自己的师尊很可能是被刀疤脸所伤,那么以她是非分明的性格,肯定会找刀疤脸报仇的。
如果刀疤脸死了,那么他会在死之前将那个人的名字告诉自己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如果将刀疤脸消失并受了剑伤的消息告诉卓姆,小丫头这么聪明,肯定会联想到这一点。那么他好不容易得到的线索,可能还来不及追寻,便彻底断了。
不行!
“他在那场突袭中消失了…”虞戈支支吾吾,伸手勾了勾鼻子,躲避着卓姆的目光,“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可能,也遭遇不测,或者遇到什么困难了吧!”
卓姆没有注意虞戈的表情变化,她在心中略过刀疤脸这一条“无用的线索”,将所有可以联系在一起的事情重新推演了一遍。
良久,她缓缓抬起脑袋,露出苦涩复杂的表情,看向正在安南边塞外的回纥大军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塞外戎马倥偬,城头守军人人自危,从表面上来看,这会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进攻方准备充足,几乎是必胜的局面。
可卓姆内心已经非常清楚,此事表面看上去似乎是回纥国蓄谋已久,但其背后涉及到的种种原由和巧合,绝非大昭寺那帮老家伙能驾驭住的。
大昭寺企图染指武朝安南郡,其心路人可见,但大昭寺一定不是幕后的执棋者。恰恰相反,在这盘扑朔迷离的棋局中,它也只是其中一颗棋子罢了。
无形之中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引导着大昭寺的欲望,迫使它一步一步走向不可预见的深渊。
深渊就在脚下,可笑的是,大昭寺那帮老家伙估计现在还没晃过神来,依旧沉浸在劫掠武朝安南郡能带来多少财富的喜悦之中。
而能将武朝边军、灵虚山、回纥国大昭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天下之间只有一人也唯有那一人。
她是任凭谁也不能提及名讳的圣人,是天下第一,是四海八荒来朝,是震古烁今的第一位女皇帝!
既,武朝新郑十年,帝国当朝的统治者。
“我们,都是那位手中的棋子…”卓姆没由来的说了一句。
虞戈自然听不懂卓姆在说些什么,刚想仔细询问她这话的意思,却忽然听见一道呼啸声。
声音由远及近,速度快到常人来不及反应,只听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从高空砸落。
一颗巨石从塞外回纥大军中抛出,直接砸在了安南边塞的城头,四周惊呼声响起,就连虞戈所在的废旧城楼都摇摇欲坠,隐约有坍塌的倾向。
混乱中,虞戈眼疾手快本能的想要护住他们三人中看似最柔弱的卓姆,却不及阿萨的手快。
等到废弃城楼稍稍稳定,阿萨这才将手从卓姆的脑袋上撤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上面,并用说了两句简短的回纥语。
不用卓姆翻译,虞戈也明白阿萨的意思:这里快塌了,要赶紧离开。
“我们走。”虞戈与卓姆对视,二人不约而同的说道。
当第一颗巨石直接命中安南边塞的城头后,下方的回纥大军顿时异常亢奋,纷纷挥舞着手中的异邦武器,似乎在他们眼里胜利已经是时间问题。
与此同时,有人点燃了烽火台。
随着第一道烽火台燃起狼烟,第二道第三道紧随其后。理论上来说,用不了多久,回纥人兵犯安南的消息就能传送到帝国的东都永安。
胖头将火把丢进了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中,随手捏了捏八字胡。火光照亮他那带笑的脸,只是他笑的非常不自然,像一个重度面瘫患者。
“如此大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了。”说话间,他抽了抽嘴角,眼睛突然斜视身后,冷声道:“是谁!”
一道欣长的黑影缓缓走出,那人黑袍遮面,只能看见他有一双毫无血色的薄唇。
他刚刚出现,胖头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当下嘴角微微抽搐,冷哼道:“赵一,是你?”
欣长黑影缓缓掀开兜帽,他长发遮住半张面孔,一只眼睛暗藏幽芒,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是刀疤脸。
“是我。”刀疤脸直视胖头,一把匕首从他袖中落到手心并被牢牢攥紧,“死胖子,我来找你算算十年前的账。”
“算账?”胖头扫了眼对方手中的匕首,语气不屑:“就凭现在的你,和这把刀?”
“不。”刀疤脸缓步向前,手中匕首闪烁着隐晦的寒芒,那只散发着幽芒的眼睛里杀意浓烈,“凭这条命!”
狼烟只传了四道,四道以后的狼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迟迟没有点燃。
第五道烽火台伫立在一座山谷的入口,是一座小型关隘。
此时此刻,关隘内十三名老兵,俱双手拜服在地,一个个身子骨抖得就跟筛糠似的。
在他们前方,有一只黑色劲旅:人数在一千上下,全员乘骑、黑衣黑甲、铁盔覆面,就连马凯都是上等黑铁打造的。
千人黑骑整装待发,人手一根系着黑缨的长枪,此时他们的目光全都落在正前方的一名骑士身上。
为首的黑色骑士,全身上下披坚执锐,宛若一个武装到牙齿的怪物。
他身上的铠甲仿佛是用上千片黑色鳞片镶嵌而成,在东方第一缕晨光的折射下,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黑骑士伸手拔出腰中配刀,刀身同体雪白,狭长直刃,小镡长柄,其中一侧印有游龙图案。
他将手中横刀凌空一指,无需任何口头命令,身后的千名骑手便默默催动战马,紧跟在黑骑士的身后。
一开始他们走的很慢,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色劲旅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竟演变成一字长龙阵型,在官路上风驰电掣,直奔安南边塞而去!
轰隆隆!
黑色劲旅的铁蹄蹂躏着途径的一切,无论是沙石还是植被,都在铁蹄之下变为一片狼藉。
大约只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回纥人正打的热火朝天,双方伤亡都很大,但武朝这边人员紧张,每躺下一人就代表距离破城又近了一步。
回纥一方的将军,在中军眺望整个战场,他长发梳成九个辫子甩在脑后,人也长得魁梧彪悍。
在回纥国内,无论是哪个部族都有一个规矩,只要在决斗中败走,那么便要剪断脑后所有的辫子。
回纥将军年近五十,从未输过任何一场决斗…
大好的战局让他眉头渐渐舒展,同时也在心中鄙夷着武朝的军队。他认为区区一座要塞,根本不需要他大动干戈,用武朝的一句俗话来讲,这是杀鸡用牛刀。
突然,回纥将军眉头一皱,身为上元境强者,他的感知范围远超常人。
此时他已经觉察到,有一只人数在千人左右的马队,正朝着安南边塞赶来,速度之快违背常理,铁蹄声之重,代表这是一只全副武装的重骑兵。
他想到了某种可能,面色逐渐凝重。传闻武朝的女皇帝培养了一只铁骑,人数不多却都是凝元境以上的修行者…
此时此刻,虞戈三人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在他三人刚走不久,回纥人的进攻便正式拉开序幕,而那栋废弃城楼也毫无意外的发生了坍塌。
三人转移到一处内墙上,这里距离前线有一段距离,在回纥人投石车的攻击范围之外,暂时安全。
“你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安顿下来后,虞戈便连忙反问卓姆,他也是那种必须刨根问底的性子。
“回纥国要变天了…”卓姆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稚嫩的眉头未曾舒展过,脸上的愁容更是久居不散。
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骨节分明,是阿萨。
卓姆对他笑了笑,这才扭过头对虞戈说:“如果不出所料的话,今天这一战,是我们回纥国输了…不,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们输了。”
“怎么说?”虞戈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说道:“回纥国准备充足,这次明显是势在必得。
狼烟传信也需要时间,援军也需要时间赶来,而现在,时间明显是站在回纥大军一方的!”
卓姆抬起头,看着虞戈,问:“你确定吗?哦对了,我忘了你并不了解你们的皇帝,但我了解…
快了,那位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回纥国这次要流血了…”
是女帝…小九的亲奶奶…
虞戈顿时大脑一片空白,恍惚之中只记得,当日红衣女子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所有的一切,包括接茳杳回宫,包括杀死自己,都是为了避免那位不开心!
俗话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虞戈万万没想到,他已经远离帝国东都永安了,但在这苦寒之地,竟然还能从旁人口中听到有关那位的事。
不同于直白的生死离别,女帝仿若一位参天的巨人,无论虞戈身处何方,即便相隔千山万水,但每当他抬起头时,入眼的总是对方伟岸身躯所投下的影子。
这时,有某个疑问深深扎根在虞戈的心中:这天下之大,究竟有没有一处地方,能脱离她身下阴影的笼罩范围?
事务官指引虞戈来到冷面修罗的住处,路上前者一言不发,虞戈也不好开口旁敲侧问。他为虞戈打开房门,并试了个眼色,示意虞戈一个人进去。
虞戈踌躇片刻,这才缓步走进房间。他刚一进门,事务官便关上了房门,并轻声通报:“大人,厨子已经给您找来了。”
屋内没有人回应,虞戈也小心翼翼的抬眼打量起整个房间。
房间内空间不大,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应该有的家具摆设这里都有,而且虞戈一打眼就看出来,所有物件虽然上了年头,却都是一尘不染。
看得出来,这位脾气古怪的统领似乎和自己一样有轻微的洁癖,见不得物件上有一点灰尘。
虞戈做好的饭菜就放在方木桌上,几乎没有被人动过。筷子整齐放在桌面,对于讲究人来说,这代表已经吃完了。
看到这里,虞戈心中突然咯噔一声,莫非是冷面修罗觉得饭菜不合口,所以没怎么动筷子?
不过为了这点事而杀自己显然是不可能的,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对方要是真想杀自己泄愤,直接让刽子手过去给一刀就完了,没必要大费周章的把人叫过来看一眼。
就在虞戈暗中揣摩对方的意图时,一个声音从里屋传来:“你叫虞戈?”
闻声,虞戈本能的打了个寒颤。这声音冰冷中带着许些沙哑,仿佛被一道来自塞外的罡风迎面吹拂,阴冷又锋利。
说话那人从里屋走了出来,虞戈也是头一次见到了瘦统领本人。
匆匆瞥了一眼,虞戈只看清这人身姿如松,长发遮面只露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疤,还有一只散发着幽光的眼。
只是对视片刻,虞戈便感觉双眼灼痛,仿佛这不是来自人的目光,而是一种危险的野兽。
错开目光低下头的瞬间,虞戈便感觉不对劲,冷面修罗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莫非是那事务官…可事务官与自己也素未相识啊!
虞戈猛地抬头,这才发现那只散发着幽芒的眼正目不斜视的打量着自己。一瞬间,他只感觉对方的目光似乎含有某种穿透力,仿佛能够洞穿人心,窥探那些藏在深处中的秘密。
“问你话呢,别让我重复第三遍。”见虞戈不回话,冷面修罗不悦道。
虞戈这才晃过神来,连忙低下脑袋,说:“是!”
冷面修罗又问:“这几道京菜是你做的?”
虞戈点了点头,对方气场太强大,他也不敢直问传他过来是为了什么。
“身为永安人,竟做不好几道京菜!做的什么东西,难吃!”冷面修罗突然训斥了几句,吓得虞戈一个激灵,就连门外也传来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重物落地。
来到安南边塞三个多月,虞戈也听说过冷面修罗杀过两个厨子,只是他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也会轮到自己头上。
冷面修罗这一句话,就好比是从公堂上丢下来的红签,落地就是杀头的结果,让虞戈有种入坠冰窟的感觉。
“既然你菜做的这么难吃,就不要待在内勤部了。缺个扈从,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来这里报道,你可以走了。”
冷面修罗说完,便推开了房门,正好看见跪在门外的事务官。
后者双手在地,脑袋几乎贴到地面上,汗水、眼泪和鼻涕交融在一起向下垂落,看的冷面修罗眼角一抽。
“滚!”
事务官一听,顿时如释重负,一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连滚带爬往外跑,恨不得多长一条腿。
“等会!”
奈何冷面修罗突然改变主意,这让还没跑远的事务官身子一顿,险些一脑袋磕在地上。
“把这里打扫干净,屋里的饭菜倒了,然后在滚!”
好在冷面修罗虽然发了脾气,却没有像传闻那样暴跳如雷直接动刀子杀人。直到他离开后,事务官方才松了口气,顿时感觉浑身虚脱,两腿发软直打摆子。
虞戈还有些疑惑,大老远叫过来,就是为了骂自己一顿,然后让自己滚出厨房,来当他的扈从?
这究竟是闹得哪一出啊…
看见虞戈,事务官那张毫无血色的脸这才挤出一丝劫后余生的笑,“小兄弟,多谢了,今天你算是保住我一条命了。”
虞戈挠了挠头,回道:“我怎么感觉,瘦统领就是脾气古怪了些,没有像传闻的那样拿刀子砍人啊?”
“呵,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事务官从地上爬起来,虞戈连忙上前帮忙拉了一把,“在我之前,还有三个事务官,都让这位…
诶!今天这种事以后还会有的,我早就应该知道,来这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听着事务官抱怨了好一会,虽说他身材瘦弱了些,但一个大男人哭鼻子,还是让虞戈一阵汗颜。
离开此处后,虞戈回到伙房。一进门就看见王麻子摆了一桌吃的,有酒有菜,中间一碗叠的老高的大白饭,上头斜插着两根筷子。
他口中还念叨了一句:“虞戈啊,回来了别怨我,老哥对不住你,请你吃饭啦!”
正好虞戈也没吃饭,又被瘦统领这么一吓,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他也没多想,蹲在王麻子对面抓起碗筷就扒拉了两口,嘴里含糊不清道:“谢谢王大厨…不过您这菜怎么都是生的啊…诶,你们哥仨也来吃啊,别光我一个人吃!”
虞戈注意到三位公子哥也在,都在犄角旮旯里站着,俱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只是那表情有点怪,就仿佛自己是什么吃人的老妖怪似的。
王麻子是闭着眼的,他仍在轻声嘀咕着:“诶对了,阳间饭吃到头、吃到饱,下去了别挂念我,真不是我害得你啊…啊!”
伙房里又是一声惨叫,那声音就跟活见了鬼似的,吓得虞戈差点一口饭没咽下去,当场噎死。
后者锤了锤胸脯,这才顺了下去,却见王麻子伸手指着自己,指尖乱颤,身子更是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并大声质问:“你你你!你不是让刀疤脸给杀了吗?你是人是鬼!”
一听到这,虞戈瞬间明白过来了,敢情这王麻子被放回来后,听说自己被带去见冷面修罗了,便以为自己死定了。
那眼前这桌生菜,还有那倒插在大白饭上的筷子岂不是给…
“呸呸呸!”虞戈连忙吐出口中的残渣,恨不得扣嗓子眼把吃进肚子里的也吐出来,活人吃倒头饭那是自找晦气,“您也太损了,我还没死呢,哪个说我死了!”
王麻子一听,连忙揉了揉眼睛。只可惜他这斗鸡眼越揉越花,再一睁眼,视野中又凭空多了一人,吓得他大喊一声“鬼啊!”然后两眼一黑晕倒了。
这小小的伙房今个算是出了一次大乌龙,先是冯厨子被误伤,王麻子又昏迷不醒,最后一个姓贾的厨子到现在也不见踪影。
安南边塞满打满算将近上千人,要喂饱他们可是个辛苦活。王麻子一直昏迷到晚上,这晌午饭和晚饭都让虞戈一个人包了。
所幸三位公子哥经此一吓,虽然嘴上没有对虞戈表达谢意,但虞戈吩咐起来,三人还是任劳任怨的。
有了哥仨的帮忙,虞戈也就减轻了负担,至少边塞的士兵们没有一个饿肚子的,大伙们甚至还觉得今个伙食不错,和以往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至于两位统领的饭菜,虞戈是肯定不敢再做了,事务官也不敢随便找人来做。后者也是心狠,直接把带伤的冯大厨给拎了回来。
冯大厨脑袋上还绑着绷带呢,虞戈见他不容易,便主动过去帮忙切个菜啥的,前者一没拒绝二没答谢,只是罕见的听他夸了一句,“小伙子,刀工还行。”
入夜,三位公子哥主动帮忙收拾伙房,四个人没用上一盏茶的功夫便打扫干净,随后熄灯锁门各自回屋休息。
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虞戈心里头琢磨着白天发生的事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听声音应该是老兵张二狗。
张二狗背着手从犄角旮旯里走出来,来到虞戈身前,借着月光打量了一眼:“哟,不错,没胖也没瘦。”
二人回到虞戈的住处,点上火烛后虞戈拿出从厨房带回来的黄培酒。
一看有酒吃,张二狗顿时乐了:“行啊小子,开始上道了,不过你这光有酒也不行啊!”
“得了,早就给您备着呢!”虞戈翻出一包花生米,铺在热炕头,张二狗顿时乐的合不拢嘴。
厨子从厨房里顺东西,那不能叫偷,就跟读书人顺书一样…
俩人就着花生米和酒聊了一会,虞戈注意到张二狗的脸上多了一道口子是新伤,便问起这次巡查边界之事。
提起这件事,张二狗说的十分敷衍,只说是碰到了一伙回纥人的马队,己方部队折损过半,这才将张二狗所在的丁字营给撤了回来。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光是折损过半这四个字,就足以让虞戈见识字面背后的残酷真相…几十号人,说没就没了。
“别提我这茬了,说说你吧,咋样,没闯祸吧?”
听张二狗这么一说,虞戈还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闯祸。
见他面色有些不对劲,张二狗眉头一挑,眯着眼问:“怎么,还真闯祸了?”
他随手捏了两粒花生米扔到口中:“今个你大爷我有时间,来吧,说说你都闯了什么祸事,总不能拿刀把人给砍了吧?”
虞戈连忙将整个事件的经过复述一遍,当然,他省略了昨晚三位公子哥偷鱼的那件事。
王二狗一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就着小酒不时吃两粒花生米,拍手叫绝:“好啊,这帮厨子没一个好东西,那做出来的就不是给人吃的!”
可等到虞戈说到后面发生的事,张二狗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疑惑。
“你说刀疤脸让你当他的扈从?”张二狗突然抓住虞戈的手腕,神色凝重。
虞戈点了点头,脑袋却被张二狗拍了一巴掌,后者大骂一声:“你个小兔崽子,活腻歪了,管那么多闲事干嘛!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张二狗突然顿住,随后跳上土炕,轻轻推开窗户,伸出脑袋左顾右看。
在确定没人之后,他这才合上窗户,并转身吹灭了屋内照明用的火烛。
虞戈没想到张二狗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也有些紧张,本能的感觉自己肯定是闯大祸了,但为了舒缓一下情绪,他还是半开玩笑的说:“吹风干嘛,这黑灯瞎火的该怎么喝酒啊?”
“啪!”
那壶喝了一半的黄培被张二狗踢翻在地,酒香弥漫整个小屋。后者咬牙切齿抬手欲打,却没忍心落下。
最终,张二狗一甩袖子坐在炕边,压低声音骂道:“你知不知道,你惹上祸事了,还喝个屁啊!”
见虞戈不解,张二狗只能叹了口气,解释道:“咱们这戍边营地处安南,本就偏远又是苦寒之地,谁会愿意到这来找罪受?
因此,戍边营主要的兵源都是来自全国地牢里的一些囚犯。”
“这些我知道,来这的基本上都是犯了事,也算是将功补过嘛。”虞戈摸了摸脑袋,回了一句。
张二狗却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呵呵,将功补过说得好听,实话跟你说了吧,戍边营虽在朝廷的编制,却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兵营,那都是为了掩人耳目,这里其实是朝廷的断头台!”
“断头台?啥是断头台啊?”经过张二狗这么一说,虞戈顿时更蒙了。
“你来这也仨月了,就没发现有一些细皮嫩肉的年轻小子?”
虞戈本能的伸手指了指自己,却被张二狗一巴掌打在手背上,疼的他嘴巴一咧。
张二狗没好气的说:“你个酒肆野娃,没说你。我说的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你就不好奇,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因为,作奸犯科,犯了事?”虞戈想了想,回道。
张二狗脸皮抽了抽,伸手戳了戳虞戈的脑袋:“你咋个这么笨呢?那群公子哥不是大户就是官商,别说犯事了,就是杀了人,他找个地方藏起来,在撒点小钱等风声过了依旧潇洒快活!”
虞戈摸了摸被戳的生疼的脑门子,然后摇了摇头:“那我实在想不出了。”
“到底是生瓜蛋子…”张二狗无奈摇头,继续说:“我来告诉你,他们来这不是因为犯了事,是因为家里的老子得罪了人,在庙堂上站错队、傍错人,才被丢到这里当人质用!”
“现在还有用的,就找个没危险的差事暂时安置着,万一哪天没用了,就会…”张二狗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咔!”
虞戈听的心头一揪,本能的想到了那三位公子哥,想来他们三个就是老兵口中的“人质”。
“可这跟我没啥关系吧?我只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而已,也没犯啥大事…”说话时,虞戈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呵呵,没关系?”张二狗又是一声冷笑,“上面说了这里是朝廷的断头台,既然是背地里悄悄处理人的脏地儿,那就必须有个刽子手不是?”
张二狗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是傻子也能听出来一二。虞戈试探性的问了句:“您是说,瘦统领就是这刽子手?”
“嗯,不错,我是第一批戍边营的老兵,我刚来那会就见过当年太傅林浦的大儿子。
后来他老子被逼急了造反,他的大儿子因此被砍了头,这事就是刀疤脸做的!”
王二狗说完,仰头盯着屋顶,幽声道:“这些年死在刀疤脸手下的忠臣良将之后,没有一百也有五十了吧!”
虞戈也是颇为惊讶,原来老兵的辈分极高,还能在这穷凶极恶之地活到现在,现在他也有点明白,为什么胖头会认识老兵了。
可紧接着,张二狗突然靠近虞戈。黑暗中,虞戈甚至可以数清张二狗脸上有多少道褶子。
后者故意压低嗓子,声色阴冷,说:“你说他一个刽子手找上你能有啥好事?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虞戈听后惊出一身冷汗,他不是神仙,自然也怕死。这时,虞戈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与张二狗说道:“他说,三天后的早上就去报道,是不是三天后就要…”
杀了我,这三个字虞戈没敢说出口,人总讲究一个忌口,咒自己的话还是少说比较好。
“三天后,扈从?等会,我想想…”张二狗面色一变,盘腿坐在炕边抓了抓蓬头乱发,“人老了这么容易忘事,三天后是什么日子来着…”
“哦,对了!”他一拍大腿,继续说:“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三天后是灵虚山一行人回国的日子,这事早就在军营里传开了!”
“灵虚山,这又是什么?”
虞戈听的有些晕乎,面色泛白。他总感觉这些东西距离自己很遥远没有任何关系,却又隐约与他有着斩不断又摸不着的联系。
老兵刚想解释,扭头瞅见虞戈脸色不好,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伸手拍了拍虞戈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刀疤脸专门替朝廷办事,你又没得罪什么达官显贵,他是看不上你的。
估计这次就是真的没人了,才让你临时顶一下位置。”
虞戈知道他在安慰自己,便强行挤出一丝笑,但他不会告知张二狗,自己其实是得罪了内务府,甚至是那位不能提名讳的圣人。
如果刀疤脸真是朝廷的刽子手,那么他突然将自己拉到身边做事,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张二狗不知这其中真相,他自知自己说的太重,吓到这个后生了,便收敛了几分语气,缓声道:“再说说灵虚山,咱们大周…啊不,现在应该叫武朝了。
要说咱们武朝的南派宗门,早在十年前就与回纥国灵虚山有过接触,无非就是两派宗门弟子之间互相走动切磋,讨论技艺嘛。
这一次,灵虚山一行六人回国,涉及两国邦交,刀疤脸纵使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搞事,你也别多想,尽量往人多的地方待,肯定能平安回来。
到时候,说不定刀疤脸就会让你滚回伙房了。”
话虽如此,但如果对方真的想杀了自己,一出国界随便找个山沟沟就能把自己埋了,这一点虞戈心中明白。
“行了,也怪我说的太严重了,看把你吓得,要不这样吧…”张二狗又想到了什么,搓了搓手上的茧子,说:“三天后你就得出国界了,这外头可不比武朝,经常会碰到天灾和杀人不眨眼的回纥人。
老头子我啥本事没有,但避险和装死的本事可是炉火纯青,我可以教给你。可别嫌弃丢人,必要时肯定用的上嘞!”
张二狗本想逗一逗虞戈,缓和一下气氛,奈何虞戈此时是真的笑不出来。见状,他也讪讪的笑了笑,咳嗽一声后,正色道:“开玩笑的,老头子我能活到现在,手上没个把功夫怎么行呢?
实不相瞒,老头子我也是一名修行者!”
修行者,聚天地灵气为己用,自此可与普通人划分界限。修行公分两种,一种是为问道、求长生,第二种是为了破镜变强,成为人上人。
这是虞戈刚识字时,在家中一本书的扉页上看到的。只可惜,当时只看了这一句话,就让老爹夺过书本,拿去垫桌子腿了。
不知为何,再次听到修行这两个字,虞戈满脑子想到的都是那个红衣女子带小九离开的那一天。
那场景每次在他心头浮现,都会有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徘徊:她走了,是因为你自己不够强大!
虞戈自问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打小便守着方寸之地,柴米油盐、算盘叮当响。
若说这辈子遇到的最美的一件事,莫过于在他五岁时,那个不靠谱的老爹领着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小女孩,用着吊儿郎当的语气对他说:“哎,混小子,打今天开始,她就是你未来的婆娘了!
看看,你老子我牛批吧?给你找了个这么俊的!”
一见钟情可能不适合一个五岁的娃娃,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及十年来的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早就让虞戈在心底里认定,小九就是他这辈子唯一想娶的女人。
执念也是欲望的一种,它就像是一把枷锁,将渴求、幻想和希翼捆绑在一起,越是内心坚定的人越是难以挣脱它的束缚。
此时此刻,虞戈也是这万千苦恼众生的其中一员。
他只是个普通人,只想活着。在有选择的情况下,他希望能与心爱的人一起享受活着,但在无可选择时,他不会畏惧死亡。
并非是他想赢得最想要的人生,而是不想轻易向命运妥协、低头。
一念及此,他的心中多了一道坚定的声音:“无论身处怎样的世界,无论受到何种对待,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我都要认真的活着…
不负爱与自由,这是人人生来应有的权利!”
“我想学!”虞戈猛地抬起头,眼神坚毅眸光流转,即便隔着黑暗旁人也能看清,“请您教教我,我想学,我想成为修行者…”
我想成为红衣女子那样的人,不是为了抢,而是为了找回丢失的人,以及守护自己所在意的一切。
张二狗张了张嘴没有接话,他总感觉面前的虞戈似乎突然变了个人,但具体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
就仿佛是雨后冒出的春笋,顽强不屈,又附有朝气。
“好。”张二狗难得正经的回了一个好字。
与此同时,在夜色的另一边,一道欣长的身影缓缓将手中的便条递到烛火前引燃。
火光微弱忽明忽暗,只能勉强驱散黑暗,照亮那人一半的面孔:一只如野兽般的眼,一道触目惊心的刀疤。
便条燃烧的很慢,橘焰中隐约可见残存的数字:“虞戈,人情,难拒。”
“太不小心了,你这样做要是被那个女人发现,事后应该如何收场?”欣长身影幽幽叹息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厌倦与无奈:“我来帮你收拾干净…”
三日光阴眨眼便过,期间,老兵张二狗的的确确教了虞戈一套修行的法门。
九州大陆,泱泱上国。从天降祥瑞、人开灵根时起,上至荒古遗尘,下至武朝今朝,多少先人前辈在刀耕火种中摸索出无数修行的经验,并将其编撰成书,留与后人拜读。
修行法门在修行界又叫秘籍,粗分上中下三等,张二狗教给虞戈的“兵伐决”,论品级只能是下下品,属于只能让修行者快速入门的级别。
但只要能成为修行者,虞戈便很知足了,他不贪心,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希望,就会有机遇。
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只要踏上了修行这条路,有缘自然有机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虞戈也会去争。
三天光景,虞戈借助兵伐决成功打通灵根,半只脚踏进了修行大道,成为了一名准修行者,既“识灵境初期”。
修行者从下到上,经过历代大能精简,粗分:识灵、凝元、融元、上元和天元五个境界。
每境又分初、中、后三大期,每期细分多少品级就需要日后详细考究,至少这已经是张二狗的知识盲区了。
虞戈这三天要做的,就是熟记修行口诀与方式,以及修行的意义和划分,据说这样做有助于日后对抗心魔,破镜提升修为。
当然,这对虞戈来说都是后话,眼前,当务之急是活着。
为此,张二狗还是将自己的看家本事:装死和避险,教给虞戈。并特意嘱咐虞戈,遇到大难事千万不要死撑,能避就避不要当出头鸟。
在张二狗看来,人要活着才有个盼头,做狗也比死了强。
以虞戈的年纪来说,此时修行着实晚了一些,好在似是命中注定,这兵伐决就是为了给他这一类人量身定制的。
虞戈已经能够做到吸收天地灵气,但光知吸不知道吐是不行的。这也是成为修行者后的第一关,多少人光进不出,最后憋死肚子里落得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为此,张二狗特意安慰虞戈:“没事,你算是很有天赋了,三天就能打通灵根吸收灵气,要知道,老头子当年也用了小两天的时间呢。”
虞戈不知道张二狗是说的大实话,还是在吹嘘,只是注意到张二狗说话间,一只手背在身后搓了老半天。
“放轻松,深呼吸…”虞戈伸手拍了拍脸,吐了口气儿:“没事的,你能行,小九还在永安等着你呢!”
虞戈一咬牙,伸手推开眼前的房门,这里头住着的正是那位出面冷面修罗,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刀疤脸。
“滚出去,敲门!”
虞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忙灰溜溜的跑出来关好门,好不容易提起来的勇气,顿时散了个干净。
“太紧张,乱了分寸,事都不会办了。”虞戈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角,“平常心,平常心…”
他再次深呼一口气,停顿片刻,然后伸手敲门三下:“大人,按您的吩咐,小民恭候您的差遣。”
须臾,什么都没有发生…
虞戈甚至觉得,是不是自己声音太小了,以至于门内的刀疤脸没听到?
他刚在心头犹豫,要不要在喊一遍,却突然听见房门被人从里面踹开。
砰的一声,惊的他心跳骤停,然后剧烈加速,扑通扑通乱跳,声音一清二楚。
迎面而来的是一套行头,直接砸在了虞戈脸上。
刀疤脸丢给虞戈后,有些诧异的看了虞戈一眼,但仅此一眼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只丢下一句话:“换上,去城门侯着。”
“诶…诶?”
虞戈一时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单手摁住刀柄健步远去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行头,停顿片刻,他连忙手忙脚乱的开始套衣服。
就刀疤脸这行事雷厉风行的态度,自己要是拖了后腿耽误了行程,回头不用出边塞担心回纥人的马刀,铁定先让刀疤脸以延误军机的罪名给砍了。
匆忙换好了行头,是一身黑色劲装,属于习武服的一种。只是这身衣裳一看就是旧的,不少地方都洗的泛白了,套在虞戈身上也有点松松垮垮的。
无奈下,他只得撸起袖子和裤腿,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干练一些,然后忙往城门方向跑。
快到城门了,方才追上了刀疤脸,虞戈心中暗惊对方的脚力,分明是用走的,却比正常人小跑还快,看样子刀疤脸的修为深不可测啊。
他连忙低头跟在刀疤脸身后,既然已经是扈从了,就必须有个主次之分。
差十来步到城门,虞戈稍稍抬头瞥了一眼,安南边塞城门大开,外头集结了一队百人规模的队伍:人人腰中配刀,手持长枪,枪头系着一点红缨,身着黑袍并裹有一层红色甲衣。
武朝虽然尚黑,但行军打仗为了分辨己方士兵,因此武朝的甲胄一般都涂有颜色鲜明的红色,以方便混乱中有个辨识。
队伍中有一匹无人乘骑的宝马,一打眼看上去就让人联想到“英姿勃勃”四个字。
虞戈在笨也知道,这就是给刀疤脸准备的,连忙小跑几步上前,半蹲着身子双手合并手心朝上放在身前。
刀疤脸什么也没说,踩着虞戈的手上马,然后于马背上静静坐着,目光不经意间看向城门内,似乎是在等人。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王麻子和冯大厨的较量,让伙房里的其他人苦不堪言。
期间,另一名厨师受不了王麻子故意搞出来的噪音,麻利的做好了饭菜,扁担挑起两个食盒子便出了门。
他倒是落得清净,其他人就只能受着了。
最终,冯师傅忍无可忍,扭头训斥一句:“你切菜呢还是劈柴呢!小点声!”
王麻子被骂的一个激灵,又不想被驳了面子,便硬着头皮回骂:“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地,你管我啊?”
因为王麻子长了一双斗鸡眼,所以看人时必须抬着脑袋才能看清,可此时此刻,他这副模样落在冯师傅眼里就显得故意做作了。
“你!哼,我不跟匹夫一般计较!”冯师傅勃然而怒,却又奈何不了王麻子,只得一甩袖口转过身去。
王麻子见对方不能拿自己怎样,顿时更加猖狂,哼着小曲将斩骨刀重重落在砧板上,就差当场蹦出火星子了。
一下两下…当第四下的时候,那卡在房梁木上的菜刀终于脱靶,刀尖向下笔直坠落。
“啊!”
一声惨叫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虞戈抬头闻声看去,顿时脸色大变。
只见冯师傅满脸是血双手抱头半蹲着,而他身后不远处,一把沾血的菜刀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虞戈眼尖,立马就认出了这把菜刀,不就是王麻子丢的那把吗?
王麻子走过来一看,顿时也蒙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这怎么看都像是自己蓄意报复,用刀给姓冯的开了瓢啊!
冯师傅忍着剧痛,强行睁开一只眼睛。他看了看地上的刀,又扭头看了看立在身后手持斩骨刀的王麻子,以为是这家伙动真格了,顿时被吓得血色全无,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方才出门的厨子姓贾,他挑着两个空食盒悠哉悠哉的往回赶,老远就看见有不少人围在伙房门口。
“奇了怪了,咋个这么多人?”
贾厨子没有立马回去,他也猜到肯定是出啥事了,毕竟他走的时候,王麻子和冯大厨还在暗中较劲呢。
随手拉了一个看完热闹往回走的家伙,仔细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王麻子丢刀把冯大厨给砍伤了。
紧接着,伙房里有俩人抬着担架走出来,边走边挥手道:“让一让,躲一躲!”
贾厨子踮起脚尖这么一看,好家伙,担架上躺着的正是冯大厨,伤的着实不轻!
没过多久,伙房里又传来一阵铁链哗啦的声音,两个彪头大汉押着被绑成粽子的王麻子走了出来。
“哎哟哟,该!让你瞎嘚瑟!”贾厨子朝着墙根子啐了一口,但他转念一想,脸色又徒然生变:“不对啊,姓冯和姓王的,一个躺下了,一个进去了,这谁给统领做菜啊?”
仔细一琢磨,他顿时打了个激灵。安南边塞一共剩下仨厨子,现在只有他一个了,那给统领做菜的活不就自然而然的落到他的脑袋上了吗?
虽说这是个美差,一天就做两个人的饭菜,但两位统领之一,绰号冷面修罗的那位可是个胃口刁钻的主。
在冯大厨之前,还有两个大厨专门给那位做菜,就是因为做的菜不符合那位的胃口,结果就被拿了脑袋!
想到这里贾厨子顿时遍体生寒,他伸手一抹脑门上的汗珠子,抓起地上的扁担就往外跑,嘴上还在嘀咕着:“你个杀千刀的王麻子,害死老子了!老子可不想做倒霉鬼,赶紧溜!”
伙房里现在只剩下虞戈和那三位公子哥了,其中,那个叫子明的一直低着脑袋,虞戈早早的注意到他,仔细联想前因后果心里头也就明白了七七八八。
昨晚子明兄应该是拿了王麻子的菜刀,结果鱼没杀成,反而被吓到,慌乱之中才将菜刀丢到了房梁上…
只能说是那冯师傅倒霉了,怎么好巧不巧的,菜刀就砸到了他脑门子上呢?
但这事也不是虞戈需要担心的,现在伙房里除了他们四个,还有一个焦头烂额的事务官。
武朝的高级官员外调,一般都会配给事务官,直接负责照顾官员的日常生活。
说来也是巧,冯大厨直到出事也没有给两位统领做好菜,自然就愁坏了事务官。俗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因为伺候不好了,太监是要先掉脑袋的。
尤其是绰号冷面修罗的那位,可是出了名的脾气古怪刁钻,这点事看上去很小,但还真有可能让事务官丢了脑袋。
“这可如何是好…”
事务官在门口来回踱步,神色慌乱,因为太过紧张,两只汗手不停的反复搓捏着。
虞戈悄摸打量了他一眼,这人面黄肌瘦,两眼窝向内凹陷眼圈泛黑,一看就是常年饮食作息不规律的主。
这也难怪,毕竟都说那位难伺候,当了他的事务官,肯定是事事提心吊胆,处处谨慎小心,生怕一个不如意就让那位拿了脑袋。
这时,有一跑堂的小兵进了伙房。
事务官一看连忙迎了上去,双手抓住那人的肩膀,开口就问:“咋样,人找着了吗?”
“没呢,各位大人都说这贾厨子送完饭就走了…”
事务官一听,顿时两眼一黑险些晕倒,也幸亏小兵拉了他一把。
后者稍微清醒了一点,喃喃自语道:“姓贾的孙子精明着呢,肯定是想到了这点,所以提前溜了…
我命休矣…”
事务官说完,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撇到了伙房里剩下的四人,顿时又燃起一丝希望。
他连忙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桌子,指着虞戈四人,说道:“你们四个,谁会做饭?”
他们四个人都不傻,连忙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包括虞戈。
冷面修罗脾气古怪让人难以琢磨,但凡是接了这活,那就跟去了巡查队没啥区别,起码有八成概率是要交代小命的。
出门在外,人不生地不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无数江湖客总结的经验。
奈何事务官明显顾不了那么多,现在他就相当于是溺水的人,哪怕手头上只能抓到一根水草,他都会死死攥住绝不松手。
“跟伙房里待了一个月,不会做饭?骗谁呢!”事务官扭头抄起一把菜刀,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三位公子哥,最后将刀架在了子明兄的脖子上:“就你了,今天你不会做也得做,不然我现在就削了你!”
三位公子哥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另外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连连惨叫,而被刀架住脖子的子明兄却一声不吭,就是脸色白的吓人,裤子也有点湿了。
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事务官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多拉一个人下水,对他来说那是不亏。
按照这种情况发展下去,就算那位不来拿他们的脑袋,事务官也会先把这哥仨吓死,最后虞戈也是妥妥的没跑。
见死不救不是虞戈的作风,更何况这事自己也或多或少涉足其中,真的论起来肯定脱不开关系。届时那位统领随便一查,就会发现自己与内务府的纠葛,最后还是免不了一死。
虞戈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别逼他们三个,我会做,我来做!”
声音不大,却让四人齐刷刷抬头看过来,眼睛里都带着一丝希翼。
事务官一把推开子明,随手丢了手中的菜刀,快步上前抓住虞戈的肩膀,强压着激动的情绪,一字一句地问:“你确定你会做,你做不好我就会被砍脑袋!
但是,在这之前,我会先砍了你的脑袋!”
虞戈看了一眼三位公子哥,旋即面朝事务官点了点头。
事务官盯着虞戈看了看,这才发现他不过是个少年,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但他还是紧咬牙关,嘱咐道:“两位统领对吃饭要求不高,荤素汤和主食各一份,你还有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用心做吧。”
虞戈点了点头,事务官已经冷静了不少,之所以面色复杂无非两个原因,一是不相信自己年纪轻轻就会烧菜,二是拉自己下水难免让他心生愧疚。
“那我抓紧时间,三位帮我打把下手!”
虞戈麻利的系上围裙,并招呼着三位公子哥,那仨人明显愣了一下,虞戈又重复了一句,哥仨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过来打下手。
今时不同往日,经过事务官这么一吓,哥仨都明白,虞戈要是做不好,那四个人估计都得歇菜!
“对了大人,劳驾问一下,两位统领平时都喜欢吃什么菜系,有没有什么忌口?”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以至于虞戈都忘了过问两位统领的喜好。
“啊,这个…平时都是冯师傅做,我也没尝过…”这下可把事务官给问住了,他一时语塞说不上来两位统领的喜好。
“那您说说,两位统领都喜欢重口还是清淡的?”虞戈换了个问法,事务官是行外人,估计连武朝有几道菜系都说不出。
“居中吧…”事务官支支吾吾回了一句。
话音刚落,虞戈便指挥三位公子哥忙活起来。后者娴熟的刀法,让事务官眼睛一亮,心想这少年还是有点功夫的,说不定今天真的可以蒙混过关。
口味居中,虞戈选了京菜,顾名思义就是帝国统治中心京兆郡地区的传统菜系,而京菜之中的永安风味那可是虞戈的招牌菜。
永安风味尤其考验厨师对火候和用油的掌握,咸淡也是居中,属于众口皆爱的菜品。
有三个公子哥帮忙洗菜,节省了虞戈不少时间,不到半个时辰,事务官要求的菜品便一一扩列整齐,装进了食盒里。
事务官一手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犹豫片刻,回头瞥了一眼虞戈,见后者面色无喜无悲,这才一咬牙出了门。
三位公子哥也各自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蹲坐在地面上,显然是还在为刚才发生的事而后怕。
虞戈知道他他们仨在担心什么,便好言安慰道:“没事儿,真出了事,那责任也在我。”
三人中为首的子明兄,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刚与虞戈对视刹那,又连忙挪开目光,眼神中既有畏惧也有愧疚,更多的则是悔意。
等待总是最折磨人内心的,四人在伙房里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总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虞戈却是突然发出一声轻笑,心中暗自嘲弄自己:当个缩头王八有什么不好,非要做出头鸟,这下好了吧,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不过事情已经做了,就没有后悔的余地,想通这一点,虞戈缓缓吐出一口闷在胸中许久的浊气,静静等待着自己的结局。
又过了一会,伙房大门冷不丁的被人踹开,这让本就紧绷着神经的三位公子哥心跳骤然加速,几乎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须臾,面无润色的事务官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虞戈,这才差异的发现,这少年正闭目养神,神态自然给人一种颇为老成的感觉。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事务官,不由对少年刮目相看,心想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虞戈徐徐睁开双眼,见来的人是事务官而不是刽子手,便暗自松了一口气。这至少证明,那位没有因为菜品不合口而拿了事务官的脑袋。
“大人,怎么样?”虞戈轻声问道。
说实话,他内心还是有些忐忑的,再没有得知结果前,任谁也不能真正放心。
事务官没有立马接话,而是仔细打量了几眼虞戈,随后面露一抹复杂之色,就仿佛碰到了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
虞戈被看的浑身不自在,他本能的抵触来自事务官的目光,因为这让他想起了那个带走小九的红衣少女。
这是看待将死之人的眼神…
好在事务官只是看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顿了顿,说:“冷面…咳,瘦统领没说菜的好坏,光说要见一见做菜的厨子。”
瘦统领就是出面冷面修罗的那位,安南边塞中没有人知道这位统领姓什么。当然,估计也没有人敢问更没人敢兴趣,如此俗称也算是保留了对上官的尊敬。
“要见我?”
虞戈一时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是倒霉,三位公子哥中倒是有俩人长松了一口气,唯有子明兄在看了虞戈一眼后,便将脑袋垂的更低了。
“对,要见你…”事务官也摸不准那位的意图,只得摆了摆手道:“收拾收拾就走吧…瘦统领的耐心一向有限。”
“好。”
有道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虞戈已经听出了事务官的言下之意。
他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解下围裙后扫了扫衣袖,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的干净利落,便跟着事务官头也不回的出了门。